第18章

一切都未变，又好似都变了。

院外传来异动，裴云川偏过头，冷喝道：“谁？”

柳玉瑶吓了一跳，抓紧手上的食盒，弱声道：“小，小叔。”

见他眉眼清冷的盯着自己，柳玉瑶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往前踏了一步，迎着他的目光缓声道：“我来给小叔送醒酒汤，您，喝些吧。”

裴云川到底是饮了酒，有些不清明，又身在自幼生长的院落里，有些分不明何年何月，眼前梳着妇人发髻的柳玉瑶在他的眼中也慢慢变成了以往还在闺阁时的模样，倒叫他一时心中发软，忍不住朝她招手：“过来。”

院中冬意盎然，那秃了的树枝被风一吹便断了几根枯枝，砸在树下琴弦上，发出铮铮声响，面对裴云川的冷然，柳玉瑶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裴云川的声音再次响起：“瑶瑶，过来。”

柳玉瑶心中很是慌乱与无措，但裴安的病已刻不容缓，现如今连她妹妹都被送进了裴府当中，若被众人知晓裴安不能人道的秘密，叫裴安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柳玉瑶稳了稳神，没敢再停在原地，缓步上前。

两人似回到了从前，这座小院还不似现在这般萧瑟破败，秃了的枯树上挂满了娇艳的花，他捡起枯枝当剑舞，她便坐在花树下抚琴助兴，每每配合到一致，两人便相视一笑。

如今过了几年的光阴，柳玉瑶比起过往更加妩媚，裴云川染着醉意的指间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卷发拨开，轻轻的别在耳后。

柳玉瑶垂着眼眸，不敢乱动，直到裴云川的手指顺势落到她的脸颊上，她才猛的后退一步，将手中的食盒递到裴云川的面前：“小叔醉了，喝点醒酒汤吧，不然隔日起来，必会头疼不已。”

裴云川恢复了一丝清明，收回手，垂眸淡淡的看着她，半晌才哑声道：“只是来给我送醒酒汤？”

柳玉瑶不敢说是来求药，她有预感，若是说了会引起裴云川的不快，本来想给的药，落到最后怕是更不好讨。

柳玉瑶正慌的不知所措，她的手腕突然被猛的攥住，抬眸与他对视，美眸水气渐起，裴云川眉头紧蹙，微微俯身，二人额头轻触，他压低了声音，略淡的酒气喷洒在她的脸上：“这么多年了，掐手心的习惯还是未改。前几日才受的伤，你这是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我，我知晓了。”柳玉瑶微微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似鼓起勇气道：“小叔，你能将皇上赐的药给我吗？无论小叔想要什么，我......裴府都拼会尽全力。”

裴云川攥着她的手腕，也未回话，垂着的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他站直身，未发一言，拉着柳玉瑶往院内走去。

他走的步伐极大，柳玉瑶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后，明显感觉到裴云川的怒气，柳玉瑶却是不敢再发一语，此处偏僻，她怕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便没带丫鬟，青天白日加上在裴府当中，她觉得裴云川再怎么不守规矩，也断然不会大胡来。

可现在的一切都照着她的想法背道而驰，叫她惶恐不已，好在裴云川并未拉着她向内室走去。

裴云川走到古琴处，搂着柳玉瑶的细腰便坐了下来，他一低头，便看见怀里楚楚可怜的美人儿被吓的胸前起伏，又长又顺的黑发缠在他的臂弯处，传来引人沦陷的清香。

他捉起柳玉瑶的手，粗粝的指掌轻轻摩挲把玩着她粉.嫩娇弱的指尖，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处，将她的手指引向琴弦上：“不是说会拼尽全力？那便为我弹一首曲子吧。”

放置古琴处有坐阶，柳玉瑶又坐在他的身上，她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不知觉的便带着一丝哭腔道：“你，你想听哪首曲子？”

裴云川酒意又有些上头，若是平时，听见她的哭腔，他必定心疼不已，但如今听了，却似猫儿挠了他一般，叫人心痒难耐，忍不住欺负。

他蹭了蹭柳玉瑶的脖颈，低声道：“望玉吧。”

柳玉瑶一怔，那是他们定情之时两人谱的曲子。可现在她已是人妇，叫她弹这首曲子，跟自己红杏出墙又有何不同？

见她半天不作声，裴云川睁开眼，便瞧见她脸上已经挂着泪滴，他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怎么，不愿意？”

柳玉瑶来的目的，裴云川也不难猜到，整个裴府又揣了什么样的目的他也清楚，但他就是看不惯，看不惯整个裴府，要折磨柳玉瑶这么一个弱女子......

没听到她的回应，裴云川挑起她的下巴，看着柳玉瑶通红的眼眶咬着嘴唇，他两手微用力，便叫她松开了口，拭去她唇角的水渍：“又没欺负你，这般委屈是做什么？”

裴云川虽与自己有情，但不可否认他自幼凶名在外，尤其现在还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揽在怀里，她便觉得受尽了委屈。

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她给名义上的夫君求药，却得了这般遭遇。

想着想着，柳玉瑶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愤怒的指责裴云川：“你就是在欺负我！”

裴云川怔然，柳玉瑶却是越哭越凶，大有将他这个小院淹没的趋势，他的头越发的疼，只得抱住小小人儿轻声诱哄：“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给你抚琴，可好？”

“那、那你，药，给我吗？”柳玉瑶忍着哭腔，纤手无处可放，只得搭在他坚如铁的臂弯上：“我不想听琴。”

瞧瞧她都说了些什么负心话，裴云川差点气笑了，松开了手让人站了起来，抬眸深深的看着柳玉瑶，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唇角笑意渐落，他缓声道：“我没有药。”

不待柳玉瑶回声，裴云川斜靠在一边的柱础上，伸手轻抚琴弦：“没骗你，皇上赐的，并不是药，而是一本药谱。”

柳玉瑶怔住：“药谱？”

裴云川点了点头，低声道：“那药谱能做出一颗圣药，的确是能救裴安。但耗时很久，且药材难寻，你想救他，不知他还有没有命等着你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