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乐

（台城路）

本调原为宋教坊乐曲，由大曲中截取一段成为文人词调，调名本意咏皇帝与天齐寿。用作词调始自周邦彦，以旧曲制新声，后世以其《齐天乐·秋思》为正体，另有其他七种变体。因该篇首句“绿芜凋尽台城路”，又名《台城路》。本调其他词牌名还包括《五福降中天》《如此江山》等。底本作《台城路》，据汪刻本改。

其一

洗妆台怀古

六宫佳丽谁曾见

层台尚临芳渚

露脚斜飞

虹腰欲断

荷叶未收残雨

添妆何处

试问取雕笼

雪衣分付

一镜空濛

鸳鸯拂破白蘋去

相传内家结束

有帕装孤稳

靴缝女古

冷艳全消

苍苔玉匣

翻出十眉遗谱

人间朝暮

看胭粉亭西

几堆尘土

只有花铃

绾风深夜语

洗妆台：相传为辽国萧皇后的梳妆楼，故址位于今北京北海公园。副题《词雅》题作“辽后洗妆台”。

渚：水中平地。

露脚斜飞：形容细雨迷蒙。露脚，露滴。

虹腰欲断：形容拱桥之腰细（如蜂腰桥），或以为形容水漫拱桥。

雕笼：装饰着雕花的鸟笼，此处指代鹦鹉。

雪衣：白鹦鹉。唐开元中，岭南进献白色鹦鹉，聪慧非常，诗歌教其几遍即能背诵，唐玄宗和杨贵妃呼作“雪衣女”。无人可问，只能问鹦鹉，曾经在此添妆的佳人在何处？而鹦鹉只会学人语，重复问话，更添伤怀之感。

一镜：形容洗妆台下的太液池水如同一面镜子。

内家结束：内家，宫廷；结束，装束。

帕装孤稳，靴缝女古：帕，指头上的装束；孤稳，玉；女古，金。孤稳、女古为古代契丹语音译。据记载，萧皇后以玉饰首，以金饰足。

十眉遗谱：唐玄宗曾令画工画《十眉图》，即画眉图谱。

绾（wǎn）：揽。全句谓风吹花铃发出寂寥的声响。

其二

上元

阑珊火树鱼龙舞

望中宝钗楼远

靺鞨余红

琉璃剩碧

待嘱花归缓缓

寒轻漏浅

正乍敛烟霏

陨星如箭

旧事惊心

一双莲影藕丝断

莫恨流年逝水

恨销残蝶粉

韶光忒贱

细语吹香

暗尘笼鬓

都逐晓风零乱

阑干敲遍

问帘底纤纤

甚时重见

不解相思

月华今夜满

上元：正月十五，元宵节。

阑珊：将尽，衰落。

火树：将花灯堆叠如树或悬挂树上。

鱼龙舞：舞鱼形、龙形的灯。

望中：视野之中。

宝钗楼：原为唐宋时咸阳的酒楼名，此处泛指酒楼。

靺鞨（mòhé）、琉璃：宝石名。

花归缓缓：一边赏景一边缓缓归家。化用吴越王钱镠给王妃信中语：“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漏浅：表明夜已深。漏，漏壶，古代计时器；浅，漏壶里的沙或水渐浅，刻度上升。

陨星：烟火。

一双莲影：指女子纤足。与下文“帘底纤纤”同义。

蝶粉：蝶翅上的天生粉屑。或指唐代宫妆。全句形容春色易逝。

阑干：栏杆。

不解：难以停止。解，止。

月华：月亮。

其三

塞外七夕

白狼河北秋偏早

星桥又迎河鼓

清漏频移

微云欲湿

正是金风玉露

两眉愁聚

待归踏榆花

那时才诉

只恐重逢

明明相视更无语

人间别离无数

向瓜果筵前

碧天凝伫

连理千花

相思一叶

毕竟随风何处

羁栖良苦

算未抵空房

冷香啼曙

今夜天孙

笑人愁似许

康熙二十二年（1683）六月，康熙至古北口外避暑，纳兰扈从在侧。此词为七夕节怀想妻子而作。

白狼河北：白狼河之北，泛指边塞。

星桥：鹊桥。

河鼓：星名，古称黄姑，俗称牵牛星。这里代指牛郎。

清漏频移：谓时光流逝。漏，古代计时器。

微云欲湿：即将下雨。

金风玉露：秋天。金风，秋风。玉露，白露。

“待归”二句：大意为待深秋时节归家再诉说相思之情。榆花，指榆树叶子，或喻雪花。

瓜果筵（yán）：七夕祭祀陈列的瓜果。

伫（zhù）：长时间站立。

“连理”二句：连理花，喻恩爱夫妻；相思叶，唐时宫女题诗红叶上，顺水漂流到宫外：“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此两句谓七夕无数夫妻团聚，独自己与妻子不得相会。

“羁栖”二句：自己羁留塞外虽然苦，但是抵不上妻子独守空房，垂泪到天明的苦楚。

天孙：织女星。织女是天帝的孙女，故称天孙。织女与牛郎相会，而人间的夫妻却不能相见，所以为织女所笑。